这个冬天我第一次觉得冷

更新时间：2019-05-23 17:30: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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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见潮湿阴冷的草原，从远方归来的蒙古男孩站在同样潮湿阴冷的蒙古包里，没有等到得知他的消息匆匆赶回来的父亲。他的父亲倒在离蒙古包几步远的地方，被一个仇人用刀刺伤。

男孩看着倒在外面的父亲，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梦，阴沉沉的天空，黑暗沉重的雪，父亲努力向前伸的手已经僵硬……在等待父亲回来的时候，男孩就开始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梦，草原比他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，寒气像针一样刺透心脏。蒙古包里仅有的几件家具，模糊，破旧，扭曲，陌生……母亲看着他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。

男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，他仿佛一个蹩脚的演员，被突兀得塞进没有剧本的故事里。他一动不动得站着，等着父亲，也等着情节的发展。直到看到地上的父亲，冻结的血液，他才知道了故事的发展，回来的目的，冬天的意义复仇。

这天下午，我第一次觉得冷。街道空旷，阳光黯淡，天空是苍茫的灰色。我想起晚上的梦，想起下着雪的冬天的草原，时间阴郁缓慢地流动，黑暗不怀好意的笼罩一切。在众多亲戚地注视下，男孩一言不发，踏进风雪交加的草原……

这是一个凝滞的世界，现实并没有比梦境更清晰一些。很久以前，我写过冬天，写过透明而凝滞的冷，像一块被遗忘的琥珀，你努力的生活，只是在无人知道的角落被遗忘。后来你喜欢过一个九根手指的男孩，他少了一根小指，左手或者右手。你说牵手时感到一种缺失，本该有小指的地方，可以勾着手指，划着掌心的地方，空空的阙如。你感到心里一阵空荡荡的悸动，似乎所有的过往未来都无所归属，无处安放。你只能和他分手。

我看着右手的小指，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它，它的形状、颜色、纹路……照着阳光看，边缘有些微微的透明。它是我的，又似乎不是我的，有些纹路，被你刻上；有些温暖，被岁月带走；有些牵挂，无法提起。

男孩在一个同样阴冷潮湿的夜晚报了仇。他用两根顶端磨尖的铁棍插进杀父仇人的胸膛，没有人看见这场一言不发的格斗，铁棍和刀子在寒冷和风雪中变得无声无息，直到一个人倒下，另一个人离开。男孩的背影有些萧索，他被刀子划伤了脸，有些麻木的刺痛。他没有报仇的快感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。他一直以为这是一个梦，或者一个故事。他猜到了报仇的情节，却猜不到故事的结局。我是一个蹩脚的演员，男孩想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。他想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被遗忘，就像大象临终时那样。男孩走进茫茫风雪，再没有出现。

在回家之前，男孩梦见自己丢掉一根手指，他想回到草原，回到他出生的地方，找出那个梦的线索和因果。他在报仇时把手指丢在了草原，这是他的家乡，他把右手小指还给草原，还给不值一提的岁月和早已遗忘的牧歌。从那个梦开始，男孩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命运，走进很久以前，他出生以前就写好的故事。那就这样吧，男孩想，这一切，我已经可以平静面对。

我在很多天以后写下这个梦，寒意侵入皮肤，世界慢慢地冻结。我不自觉地活动着右手小指，也感到一种空茫茫地缺失。曾经勾住的誓言，妄图走进的图景，可以平稳安静托付的部分，早已杳然无迹。这是冬天，这是命运，这是活着的缺失。

男孩走进风雪交加的草原，他想，这一切，我已经可以平静面对。